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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:0 发表于 2014-6-16 22:27
发表于 2014-6-16 22:27:32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悟空后记 [复制链接]

“从现在起,汝就是斗战胜佛了。”

头上少了那个铁箍,身上多了几道金光,就算成了正果,如来满脸笑意地看着我,好象我刚买完他店里的存货一样。师父当然是高兴得发狂,如来给了他一个旃檀功德佛的名号,从此他不再叫唐僧了。

其实唐僧挺好听的,比什么旃檀功德佛要顺耳多了,也不知道如来是怎么想的,一点品味都没有。

做神仙的日子果然比做精灵或妖怪要好得多。神仙平时就是运气修行,碰到东西大都闻闻香味就算享受到了,吃喝只是一种业余爱好而已;而且神仙没有太多欲望,男女神仙都要把欲望化成功力去修行,虽然快乐是少了,但犯错的机会也少了很多,个别不长眼的在天庭呆不下去,才会被打到凡间。

师父天天都诚惶诚恐地听如来讲法,也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吸引他。如来也不嫌麻烦,动不动就把五百罗汉都叫上,大家一齐坐在那里耗时间,还个个都欲 仙 欲 死的样子,一脸嗑了药的德性。我虽然也封了佛,却实在坐不住,只好傻傻地笑。大家本来怕我听不懂,后来见我笑,就一齐跟着笑,表示都领悟到了,如来就开始讲下一个章节。

其实如来肯定知道,我这个泼猴不爱听他的妙法,特别规定我每个月只用听三天经,其他的时候就把我打发到各个罗汉、佛陀那里去玩,说是当佛也有悟性和见习期一类问题,要慢慢适应。我于是东边逛逛,西边耍耍,偶尔见树还爬几下,引得路过的仙女大笑:快来看,这里有个四处爬树的佛啊。

天界的生活很美好,也很枯燥,我有点想念尘世。

其他几个人都下界去看了一趟。八戒的老婆高翠兰改嫁了,因为先前跟过妖精,只能找个老头当填房,委委屈屈地过了一辈子,高家庄也跟着败了;不过看在她老公当神仙的份上,佛祖给她和家人都投了特别好的人家,来世过得富富贵贵,八戒也很满意,觉得不枉夫妻一场;沙和尚回流沙河走了一遭,专门建了一座桥,说是给过河的人留个方便,佛祖好好夸了他一顿;师父也回长安看了一趟唐王,说是托梦跟他讲佛法,佛祖倒没表示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。唯有我想回花果山看看,如来总是不让。

“你已经成佛了,从前那个地方还是暂时不去为好。”如来高深莫测地看着我。

私下里有神仙点拨,我是在花果山造反的,那个地方对大家都是禁区,刚刚成佛就去那里,如来的面子可能有点抹不开,最好是过一段时间,等大家都脸熟了再提这事。听了这种话,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,反正他们都是阎王簿上勾了生死籍的,一辈子长命长寿,晚些去看望也没关系。

我于是天天东窜西跳,时常也去找师父。没了紧箍咒,开玩笑可以毫无顾忌,他也不会较真,用他的话来说,都成佛了,当然要众生平等。有一次我说得兴起,居然使劲拍了拍他的胳膊,结果他大叫一声捂着胳膊,满脸痛苦的样子,吓了我一跳。

事后他说,没想到我这么没大没小,所以被吓了一下。

我总觉得,师父那时的反应很象是痛苦,不过都成佛了,还有谁伤他呢?

师父好象有事情一直瞒着我。虽然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,可我知道,他越是看上去不在乎,心里就越在乎。我也不知道师父在乎的是什么,他天天都抓着那串檀木念珠,跟着如来念佛经,好象很陶醉的样子。

不知不觉成佛好多天了。感觉日子并没啥不一样的,就是天天出去玩,同那帮打扮成非主流的罗汉们胡诌,偶尔听如来讲经。大概是跟各路仙佛呆多了的缘故,每家的话都能学上两句,大家都说我变了,说我悟性高了很多,还说我的修行越来越深,有时都可以替如来讲几个段子。我不知道他们是夸我还是贬我,但说的人多了,我也觉得我挺有水平。

那天没事,数了一下这些天去过的地方,突然发现如来四处差遣我去玩,只有燃灯佛的地方还没去过。

本来对燃灯佛没什么印象,这一算反而好奇起来,如来天天掐着指头算东算西,可能漏了这个目标,那我就更该去看看了。

听说燃灯悟道比如来还早,如来还是个小孩的时候,把头发铺到地上让他踩过去,燃灯这才带如来修行的,这样的牛佛如果不去骚扰一下,实在不合我的个性。

我于是去找如来,跟他商量到燃灯那里玩的事情。

如来的反应很奇怪。他没说同意,也没说不同意,只是掐着指头算了好半天,最后微笑着坐定,并不理会我。我在旁边等了半天,最后只好自讨没趣的走了。

按照大家的看法,如来既然没有说可以,就是不可以去找燃灯。

越是不让做的事情就越有意思。天界并没规定串门要如来批准,我也只是给他个面子而已,既然他没说不行,那就是可以了。

从如来那里出来,我径直驾云去了燃灯那里。

燃灯住的地方并不远。据说他出生的时候屋里大放异彩,象点了灯一样,所以取名叫燃灯,他也喜欢这个名字,屋里放了好多灯。我还在筋斗云上就看到灯光闪闪,于是兴致勃勃地落了地。

燃灯和大多数佛一样,话不多说,也不给你好脸色看,就是一付皮笑肉不笑的死面孔,配一套恶俗的打扮。同他聊了几分钟,觉得很腻味:早知道这样,就不浪费时间了。

燃灯也没多说什么,扭过头打了一个手势,背后一名侍 女提着油壶走了上来,开始给屋里的灯加油。我的眼光懒懒地扫过侍 女,突然顿住了。

虽然燃灯的侍 女长得和人差不多,但我的火眼金睛分明能认出来,这个侍 女的本身是猴子。

天界居然能看到同我一样的猴子,这是很少见的事情:自从上次我闹天宫后,天底下的猴子都被划成了妖精,再怎么修炼也不让成正果。我也知道这条潜规则,只是觉得当神仙没什么好的,还不如在地面上当猴精,就没跟如来提这件事。

“这是给灯添油的侍儿,她不会说话,叫无心。”燃灯微笑着向我介绍,“做事还蛮勤快的。”

这么可爱的猴精却不会说话,我感到很失望。无心抬起头看了我一眼,那一霎那,我突然感到脑海里闪了一下:

这只猴子我见过。

从燃灯那里出来,我拚命调起记忆,回想从前打过交道的所有猴子。不管是公猴、母猴还是小猴、老猴,没有谁能修行到给燃灯干活的地步。但我分明感觉这个猴子一定同我见过,可能还打过交道,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
五百多年一晃而过,我真的有点老了。

师父还是那样没完没了地念经,我却有点小小的烦恼。从前看到男人惦记女人的时候,会笑他们离不开尘世的欲念,象自已就从来不会动心;现在突然明白过来,有时不是因为自已修行有多高,而是因为自已只碰到女人、女蝎子、女蜘蛛、女狐狸,却没碰到母猴。

我本来就是猴子,见到女人动心那是变态,见到母猴动心才是正常。

无心已经到了仙界成了神仙,为什么还不会说话?这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情;而且她看我那一眼的时候,我可以感觉到两件事:一、我从前见过她;二、她想告诉我什么。

是错觉,还是多年没接触同类的误导?我有点拿不准。

净坛使者和金身罗汉--我更喜欢叫他们八戒和沙僧--天天忙着四处视察和显灵,我也不知道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需要去安抚照顾。他们倒是不嫌麻烦,总是乐呵呵的,用沙僧的话说,带给别人快乐,自已才会快乐。八戒据说有时还会偷偷看下他的前妻,这时已经托胎到长安了。用八戒的话说,一日夫妻百日恩,上辈子没报的恩,到这辈子要好好还。

虽然八戒很色,我觉得他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。

有一次碰到悟净,我偷偷把他拉到一边,问凡间的事情。师父结拜的那个唐王已经死了,人间又开始打打杀杀,不过我不关心这些,我只想知道花果山怎么样了,上次托他去看过的。

听我问到花果山,悟净的眼神很奇怪,支支吾吾地表示他不认识路,到那头看到满山的猴子怕被欺负,瞟了几眼就回来了。

从没听说悟净怕猴子,但既然满山都是猴子,说明大伙过得还不错,我也就放了心。

闲来没事的时候,我突然迷上了下棋。

猴子会喜欢下棋这种枯燥的事,在从前是不可能的,现在心却渐渐静了下来。下棋其实好处很多,最大的优点是可以忘掉自已,也忘掉烦恼。神仙们都下了几千年棋,我不是他们的对手,只好缠着从前一直忙取经的师父。师父的技术也很滥,跟我半斤八两,又肯让我悔棋,每次两个人都斗得不亦乐乎。

有一回下棋下到关键的时候,正在抓耳挠腮,觉得耳朵里有个东西很累赘,顺手就把它掏了出来扔在棋桌上。结果桌子马上裂成两半,棋局也散成一片,我这才反应过来,耳朵里原来是那根许久没用的如意金箍棒,砸到什么就砸烂什么。要命的不是压碎了桌面,而是师父的紫檀念珠也在里面。

等我慌忙把金箍棒拿回来时,桌面已经碎成了几块,念珠也压碎了,碎裂的檀木壳里面,每一粒都藏着一颗红红的小玛瑙珠。我顿时大吃一惊:这串珠子我认识,曾经在女儿国的那位国王手腕上,却不知怎么会到了师父这里?

师父脸色苍白地看着我,又看着碎裂的念珠。我顿时手足无措,知道自已压碎了他最心爱的东西,也压碎了他的秘密。

从此师父再没跟我下棋,也再没持念珠。

成佛并不快乐,有时要付出很多代价。

最近越来越想去看无心,大概是天界里只有这一只母猴的缘故吧。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,即使是象神仙那样没有欲望,同类之间依然会有思念和好感。

师父再也不会跟我下棋了,我于是到燃灯那里讲法。燃灯好象知道我会来似的,没有一点惊讶,还捧出仙枣请我尝,我当然乐得在他那里多呆一会。

屋里的灯很快又要干了。无心仍是静静地在旁边添油,她没有说话,也不会说话。我想问燃灯为什么她是哑巴,却看到他脸上充满迷离的神情,仿佛知道我想问什么但不想回答。

无心把最后一盏灯添完油就走了,燃灯的仙枣也正好吃完,我只好满心失望地告辞。从他那里出来,我径直去了南山找观音。

观音还是那样圣洁而婀娜,每天盯着世间谁家遭灾、谁家有难、谁家又想要儿子,想办法去超度他们。只是她超度得越多,世间的人就越多,而人多的地方,是非苦难也就越多,所以她的活也永远忙不完。

我不知道她这样忙乎有什么意义,当然也不打算帮忙,只是带着满腹的疑问来找她。

“观音菩萨,天界的仙也有不全么?”

观音点了点头,“当然。不管是天界还是人间,都不可能十全十美,象铁拐李的脚就是一只高、一只低。”

“你的净瓶不是法力无边么,用净瓶里的水给他治一下啊。”

“我的净瓶只能超度凡人,没法度仙啊。”

往常都是观音提前逐客,忙着四处去普渡凡人,这次听了这句话,我聊了一会就告辞了。我能感觉到观音盯着我的背影看了好久。

又到如来讲法的时候,又要同大家一块装得如醉如痴的样子。如来的心情很好,好到唠唠叨叨地讲了一大通后,他又伸出右手来,装作拈了一朵花给大家展览。

通常这个时候,大家都是会心一笑,表示知道如来在传高深的佛法。如来每次看到这样都很陶醉,我也跟着傻笑,心里却在想,那只手是我曾经洒过尿的。

为了这泡尿,我曾经被压在山下五百年,直到遇见师父。我相信很多人也是笑如来的手上曾经有猴尿,而不是他讲的什么佛法: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讲了几千年,早就讲得大家都烦了。

大家散开的时候,我留了下来,跟如来说我想去先前的师父那里看一下,告诉他我修成正果了。

虽然我从没说过教我法术的师父是谁,我猜如来一定算到是哪位神仙。如来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叫我快去快回,他有一套法术可以教给我。

如来的法术其实对我没啥吸引力,但还是装出一付很有兴趣的样子,接着离开了西天,飞向西牛贺洲。虽然很想跑花果山去一趟,我相信如来一定盯着我的行踪,有些时候还是不要惹事的好。

到了菩提老祖那里,老祖好象早就知道我会来,就在山门口等着。看到我满身佛光的样子,他也不显得有多高兴,只是把我领进当初传道的屋里。

老祖静静地坐着,我也静静地坐着。

其实很想问他几句话,哪怕聊几句天也好,可菩提的脸色分明告诉我,他什么都不想说,我什么都不用说。我同他对坐很久,最后祖师站起来,走出了屋子,在他的座位下,掉落了一粒菩提子。

这粒菩提子,可是师父给我的礼物?

带着这颗菩提子,我回了西天。菩提也许早就知道我成了佛,也许早就知道我的来意,我却连一句师父都没来得及叫就走了。是我让他不满意,还是因为叫了唐僧这个老和尚多年的师父,菩提觉得不开心?

回到西天后,如来对我很热情,果然教了我一套法术,据说施法时能开导世人的智慧。学到法术的我哭笑不得:我对世人的智慧其实没兴致,如果教我怎么能翻出他的五指山,我倒有兴趣得很。

离开如来,我又去燃灯那里,燃灯会客去了,只有无心还在一盏灯一盏灯地添油。我把菩提子递给了她。

无心疑惑地看着我,又看着手心,终于犹豫地吞下了那枚菩提子。只见一道白光掠过她的喉咙,接着是“啊”的一声,她果然能说话了。

我开心地看着无心,无心却忧伤地看着我,她对我喊出了第一声:

大王。

我突然全身一震。大王,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样的称呼了,无心难道是花果山来的?

“大王,你还记得我么,走了这么多年,就从来没想过回去看看么?”无心还不大习惯说话,只能用不熟悉的话音问我。

我茫然地摇了摇头。“我没有机会…你是花果山的么,怎么会在这里?”

两行眼泪从无心眼里流了出来。“大王你升仙后,阎王又重新改回了我们的生死簿,大家都盼着你回来,可是一直等到最后,你也没回来,我们只好眼睁睁地死。”

突然间全身血液都要凝固的感觉,我死死盯着无心的眼睛:“花果山的兄弟姐妹们都死了?!”

无心无力地摇了摇头,“我死的那天,大伙被一群猎人断了退路,回不到水帘洞里。眼看就要追过来了,我只好咬伤手腕走岔路,猎人看到血迹都跟着追了出去,其他猴子这才逃了出来。燃灯那时正好经过,说我做猴子懂得牺牲自已,很有悟性,于是接引我来灵山,让我做事,后来怎么样都不知道了。”

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。花果山的兄弟们是我亲手勾掉的死籍,如果无心说的是真的,那就是阎王吃了豹子胆在背后捣鬼。

突然又想起沙僧那支支吾吾的脸色,恍然明白过来:沙僧一定也在跟着骗我。

千载的冥界突然一片混乱。幽女早就停止了歌唱,黑叉的小鬼四处奔逃,牛头和马面都哆哆嗦嗦地躲在远处,我扯着无常的长舌头,一路打进了阎罗殿。鬼魂四处凄历哀号,只有阎王平静地坐在那里,神色不变。

“我知道你会来的。

“那些生死簿,是如来改的。我告诉过他,如果动这些簿子,你一定不会甘休,他没理会这句话。

“他是佛,你也是佛。你们都是我的上司,谁说的都是对的,所以我什么办法也没有。你要生气就打吧,我也拦不住你。只是你把这里搅翻了天,花果山那些猴子依然早就死了,没有办法改变。”

阎王很淡定,我很暴怒。出来混,不还是不行的。

暗黑的地狱里传来凄厉的长啸。我不知道哪一处是昔日的兄弟、属下,索性轮开金箍四处挥舞。深海般的地狱里突然金光大展,异样佛光中我发狂地踏平刀山、砸碎油锅,将所有怨念全部爆发出来。十八层地狱的恶业都在一刹那骤然绽放,无数鬼魂长声嘶喊、逃出禁制,奔向阴冥之空,青黑色的鬼气迸发整个阴世,又顺着地底涌入人间。狂怒和暴戾下轮回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,整个地宫一片瓦砾,直到一切都被搅得阴阳颠倒,才有一个身影来到我的面前。

地藏菩萨。

地藏还是穿着僧衣、手持莲花的形象。面对两眼通红、狂声嘶啸的我,他只用一句话就让我平静了下来:

“解铃还需系铃人。”

我停了下来。地藏的意思很清楚:这一切都是如来干的,要想挽回也只能找如来,西天的帐,在冥界是算不清的。

一脚踢碎冥殿的大柱,我驾云飞向了灵山。

才到灵山,我先见到了燃灯。他的脸上不再有微笑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

“随我来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,我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脚步跟了过去。

燃灯的住所还是那样富丽堂皇,到处都是漂亮讲究的灯,只是给灯添油的无心不见了。

“世间的事有因就有果,有成才会有败。现在的果,都是你当初心里种下的因,明白吗?”

“无心呢?”我没有回答燃灯的问题,而是盯着他。

“如果心都没有了,有和无难道还有区别吗?”

我直接向前冲了一步,紧紧抓住燃灯的衣襟:“我不管她叫无心还是有心,我只问你她在哪里?!”

燃灯叹了一口气。

“当初收留她的时候如来就知道会出事,虽然有我的面子,还是封了她的嘴,不让她把这些说出来。没想到你神通广大,连观音都治不了的禁制也被你破了,现在出了这么多事,可我不后悔救了她。”

我知道该找谁了,于是放开燃灯。

灵山宝刹一片森然庄重,五百罗汉宝相威严,拥簇着如来端坐在莲花台上,如临大敌。

“无心在哪里?”

“本来就没有心,又怎么能找到无心?”

我冷冷地望着如来。“虽然我叫过你师尊,你他妈的其实连猴子都不如!我不管你这个癞头胖子有心还是无心,总之你要还我花果山的猴子,要还我的无心,否则我马上挖出你的心!”

如来缓缓地伸出了他的手,那只曾经被我撒过尿的右手。

“斗战胜佛,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
我突然仰天大笑起来,笑声里充满蔑视和不屑:“成仙又如何?为佛又如何?无非就是五百年的一个轮回之梦罢了!”

五百罗汉全都骚动起来。伴随着如来的一个手势,这些罗汉结起了阵,朝我扑了过来,一片刺眼的金光亮起,我举起金箍棒冲进了罗汉大阵。

阿若憍陈如尊者、阿泥楼尊者、有贤无垢尊者、须跋陀罗尊者、闻声得果尊者、栴檀藏王尊者、施幢无垢尊者、憍梵钵提尊者…我一个又一个地通过他们的阻拦,无数法器、法宝在身边招呼过,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,佛天的森严规矩已经荡然无存,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喧嚣和惨呼。疯狂的搏斗中我奋力前进,那些平时道貌岸然的罗汉、菩萨们不是凌空飞出去,就是在威压下步步后退。我终于冲近了如来,又看到了那满头的丑陋疙瘩和长得离谱的耳朵,还有道貌岸然的面孔和曾经熟悉的脏手。那只脏手正化身金木水火土五根大柱压过来,只看到一片铅灰色的暗影,我大喊一声,轮起金箍棒冲进五行的禁制,金光中传来一声又一声不屈的巨响,震得灵山簌簌发抖。

“啊!孽障!”重重黑暗里又听到如来的那声大喝。我用尽全身力气冲向那黑暗之源,向暗黑之神挥出最后一棒。

世间本无天下园林树木佛,本无枝枝叶叶光阴佛,本无江湖两岸流沙佛,本无八万四千弥陀佛,本无燃灯上古佛,本无药师琉璃光王佛,本无如来释迦牟尼佛,本无过去未来现在佛,本无旃檀功德佛,本无斗战胜佛...

冷冷清清的花果山里,两只猴子在树枝上。

一只猴子似乎很不开心,坐在那里只是发呆,一声不吭。另一只猴子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,突然一个窜身飞起,消逝在远方,过了不久又驾着一块云回来,从云中捧出一堆叫不上名的水果,两只猴子于是吱吱叫着吃在一起。

旃檀功德佛和金身罗汉、净坛使者在破败的灵山殿里诚惶诚恐,看着下界的这两只猴子,什么话也没有说。

“你们觉得如何?”右手绑着绷带的如来满脸阴沉地问道。

旃檀功德佛合上掌,还是一付毕恭毕敬的语气:“那泼猴本成正果,却尘心不尽,竟然私离天界,我佛仁心宽厚,未行斩尽杀绝,足见佛法高深,慈悲无边,南无阿弥陀佛…”

如来打断了他的拍马:“你也想象他那样吗?”

旃檀功德佛双手合什,面无表情地继续称颂着:“我辈佛者,知过去未来一切法之性相,成就等正觉之大圣,断见思烦恼,断尘沙无明,断根本无明,普遍众生,通晓未来…”

如来叹了一口气,“断什么断,其实我早就知道了。”

旃檀功德佛轻轻一震,终于停止了称颂。

“从冥王向我告状说她怎么也不老不死时起,我就知道你肯定偷偷割了自已的肉给她吃,没想到历过九九八十一劫,最后你心里还是无明。”

`

旃檀功德佛抬起了头,紧盯着如来,他的头顶上突然泛起了悟空一般的金光。

“你敢碰她一下,我就敢连你左手也打断,多大的代价也不在乎,你想试试看吗?!”

如来没有怒,也没有急,只是叹了一口气,轻轻摇了摇头,看着下界的花果山,眼神却有些迷离。

“你们知道么,人是过去佛,佛是未来人。其实我也曾如你们般烂漫天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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